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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偷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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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偷襲

是夜,賀州軍營地,三千人兵馬與夜裏悄然離開軍營,沿若水向西進發,來到若水對岸。

江銀廓帶著三千賀州軍,拉起繩索,涉水過江。

本就是一次偷襲,為了不驚動南郡敵軍,江銀廓下了死令,出聲者一律梟首,此時兩岸草葦被風掃過,發出細細的聲響,綿密無窮。

江銀廓聽著河浪聲,捉過身邊聶元景的手,攤開他的掌心,摸黑在他掌心書寫。

——涉水過江,馬在對岸,此去沒有退路,我若不進,你便斬我,你若不進,我便斬你。

星夜微茫,她借著一點點光,望見聶元景漆黑的眼珠,眼白裏匯聚一星暗亮。

聶元景蜷起手掌,伸出食指,另一只手同樣捉過她的手掌,寫寫畫畫,粗糲的指尖落在她掌心,酥酥癢癢。

她仔細感受著聶元景的落筆。

——就這麽辦。

密集人影悄然登陸對岸,江銀廓在黑暗中褪去外衫,穿著事先準備好的平民衣物 ,荒野間站直身體,獨自跑向南郡城門。

“軍報!傳令太守!速速開門!”

靜謐的河岸間 ,江銀廓的聲音清晰又響亮,哨樓上的士兵張弓搭箭,瞄準江銀廓頭顱。遠處的聶元景伏在草地上,仔細聆聽著遠處的人聲 ,從這裏跑到城門,要三十個數,一旦江銀廓叩開城門,江銀廓必須要堅持到他們趕來。

樓上有人在問:“哪只軍隊的人?”

“參知政事黃大人的身邊人!”

江銀廓緊張回頭,觀望河岸,又猛然擡頭看向墻頭,從懷裏掏出一枚銅章,“我有黃大人私印為證,有追兵涉水過河,爾等速速開門!”

她舉起銅印,可夜裏光線昏暗,城樓上的人目力再好,也看不清這拇指般的銅章是真是假,又聽見江銀廓是個女子,操著一口字正腔圓的天子城官話,一時間也犯了難。

河灘間,一聲尖利的呼哨 ,荒草間三千兵馬自荒草間現身,高呼著朝南郡而來。

江銀廓的聲音更加淒厲,“延誤軍機,梟首示眾!快開門!”

見大片賀州軍進犯,南郡士兵慌了神,總分算相信了江銀廓是信使,呼喝下方開城門。

這一開,便再也關不上了。

江銀廓拔出腰間長刀,刺中開門者的手,背抵城門,不讓地方關閉城門,圍繞城門廝殺起來。

夜裏,敵軍的刀刃寒光凜凜,亂影間穿插著一張張殺機畢現的面孔,那一瞬間,江銀廓的腦子裏甚至沒有恐懼,也來不及恐懼,境地就在眼前,身處死地,唯有不放棄生機 ,相信手中的刀 ,才有生路。

新的喊殺聲沖到眼前,熟悉的衣裝沖破南郡士兵包圍, 聶元景帶人殺到門前,手持長刀 ,揮砍之間 ,幾名南郡士兵倒地。沖開江銀廓身邊的包圍,只見她握刀的手裹滿鮮血 ,半只袖管早已被血浸透 ,臉上也沾了血。

“傷了哪裏?”

聶元景趁隙問她,誰知江銀廓隨手蹭掉臉上的血跡,橫刀沖進敵陣,他恍然想起幾年前,在瀛洲曾有士兵說起關於江銀廓的舊事 ,只說她當時攻打瀛洲時有個名叫銀甲修羅的名號。

如今褪去銀甲,陷陣戰中修羅常在。

南郡中,雙方從黑夜一只殺到天明,黎明時分,江銀廓終於站上城東的河堤,濃稠的血跡凝固在手肘,一身衣物沒有幹凈的地方,而此時山嵐之間,霞光隱現 ,淡藍天穹染上一層煙粉。

第一縷霞光即將破雲而出。

聶元景走上河堤時,手裏提著一顆人頭,也不急於告知這人頭是誰,經過一夜激戰,聶元景也是筋疲力盡,二人並肩站著,安靜望向遠處漸漸升起的朝陽,光輝映入他們的眼中。

河水滾滾東流,水浪拍打礁石,滔滔不絕,帶著一種安撫的力量,二人良久無聲,仿佛定在這幅血腥又安寧的風景之中,為自己的幸存慨嘆。

江銀廓命聶元景回河束報信,南郡太守的人頭被妥帖包好 ,涉江縱馬,一路帶到河束。

此時是賀州軍進攻河束的第三日,歸來時他看見大量賀州軍整頓軍隊,隨時準備入陣,而河對岸的河束成,早已是喊殺一片,濃煙四起,賀州軍正使用鉤車,準備破壞城墻,卻被河束軍用以麻布為盾,遮擋城墻阻攔,雙方鏖戰,誰也不肯罷手。

聶元景帶著南郡郡守的人頭,走進魏時同的帷帳,魏時同臉上含著欣喜 ,桌面上探訪著一張軍報。

“大人,我等已拿下南郡,威脅已除。”

他雙手奉上南郡郡守人頭,魏時同派人洗凈頭顱辨認,的確是南郡郡守,捷報接二連三傳來,魏時同欣慰地摁住聶雲景的肩頭,“果然是一員悍將。”

後來聶元景才知道,在自己來之前,陳關大捷的消息剛到營壘,江蛟帶並打入天子城,如今又奪下南郡,如今的河束進退維谷,窮途末路。

魏時同引兵退回河岸,同時派出士兵駐紮南郡,帶著江蛟的信件,只穿燕服登上樓船,沿河行至河束城門。

戰事不斷,城樓的河束守軍已經已經疲憊,神情麻木,望見賀州軍樓船時,引得城樓一陣騷動。

魏時同望向城樓,高喊:“天子城已破!還不獻城受降!”

聞言河束城中一片嘩然,黃淮出現在城樓之上,他的須發被東風掃過,瞇起眼睛望向河岸。

魏時同舉起手中信件,迎著獵獵河風,衣帶翩躚。

以防有詐 ,黃淮只放出一名信使取信。

江蛟軟禁了皇帝,又特意在信中裝了一枚玉牌,說是皇帝貼身之物,屆時若要勸降 ,或許用得上。

魏時同將玉牌一起交給那信使,對方下船後,害怕他改主意,幾乎是一路狂奔回城池中。

河束城的女墻上安靜了一陣,忽然聽見黃淮的喊聲。

“想不到最後威脅社稷的不是藩王,而是我的學生!”

他的聲音飄向河面,傳入耳畔,淒楚而哀慟,魏時同的心被這喊聲狠狠撞了一下,接著應聲高喊:“出城獻降,既往不咎!”

那天的黃昏過於安靜,甚至能聽見若水的滔滔水聲,聶元景被授予將軍職位,換了營帳,他站在營地中裏,望向最後一縷殘陽隱沒天地間,心中卻不太安寧,那是常年行軍打仗的一種直覺,黃淮侍奉兩位皇帝,算是老臣,不會輕易放棄心中為臣的道義,開城獻降。

夜裏,若水間忽聞響動 ,原是下游的城郡的樓船駛向河束,沿岸包圍了河束城,如今真正變成銅墻鐵壁一般的防守,不肯放河束士兵離去。

聶元景被魏時同叫到帳中,隨時聽令,只見帳中的魏時同不似白日那般廣袖博帶,一身戎裝加身,頭盔擺在案間。

子夜一過 ,河岸邊的士兵出傳來消息,說河束城內兵變,城樓之上有人喊話,說捉了黃淮獻城。

魏時同這才拿過頭盔帶好,叫身側的聶元景涉岸,帶回黃淮。

黃淮被綁著押入賀州軍營,魏時同已經站在空地上等他,附近火炬繁多,將四周照得亮如白晝,黃淮被卸去刀甲,反剪雙手跪在地上,銀發蓬亂,腰肢佝僂,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他身上轟然坍塌。

自天子城重逢後,魏時同再也沒叫過黃淮一聲老師。

魏時同凝視黃淮良久,才問道:“黃大人,你可願降?”

卻只聽見黃淮一聲輕笑。

“忠臣不事二主,你是國賊,名不正言不順,世人不過是迫於淫威 ,不得不臣罷了……”

七月廿三夏夜,參知政事黃淮於河束被魏時同斬殺,賀州軍於月底,乘舟過靖河 ,抵達天子城,入主天子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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